「閃邊去,我不談判,你死心吧。」貝貝聽見惡靈在我耳邊威脅。
但這個威脅並沒有讓我感到害怕,因為這個沙啞滄桑的聲音就像最後一塊拼圖,幫助貝貝拼出一幅苦澀灰暗的前世因緣。
事情回到出發的前一天晚上⋯
貝貝接完貝母的電話後,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女鬼聲音,沙啞幽怨地說:「明天不要來,不然不要怪我。」
那時的我不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,但有鑑於隔天要見Q叔,情況特殊,這樣引人聯想的警告,不禁讓我多留意一下。
出於安全考量,貝貝決定靜坐,看看能不能捕捉一些靈感片段,但驚訝的是,我竟然讀到一個頗為完整的故事。
我在坐定的那一刻,人進入一間陌生而精緻的日式佛寺,廊台外正在下雨,空氣中飄散著雨水混合檀木的香氣,透露著一股莊嚴肅穆的氛圍⋯
我的正前方坐著一尊頂到天花板的佛像,通體黑色,低垂的眉眼神情自若,好像看透萬事萬物,同時包容著一切罪與冤屈的慈悲。
此時的身後,傳來一個低沈磁性的聲音:「萬事皆有因緣。」
「?」我朝著聲音來源轉頭看過去,原來是一位和尚,身穿深色袈裟,緩緩走到我的正後方。
「萬事皆有因緣,唉算了,抬頭!」這句莫名奇妙放棄我的話剛說完,我的頭被一雙手直直往上扳成90度(我可憐的脖子),我身處的地方轉移了。
我見到一個吊死的女人。
祂黑髮披散、身著白色素衣,頭部朝下與身體呈現詭異的角度,漂浮我的正上方,雙腳搖晃之間,我跪坐抬著頭與祂四眼相對。
『死不瞑目⋯⋯』四個字浮現在腦海中。
『祂的腳趾尖剛剛擦過我的臉,不知道洗腳了沒⋯』這是第二個想法。
好笑的是,上吊女子還真的微微地抬高腳,慢慢移動到禮貌的三步距離,看來還知道衛生觀念啊,謝謝。
「我的丈夫是無辜的。」祂傳來的聲音很溫柔也很悲苦。
「?」此時虐我脖子的和尚不見了,這個和室中只有我和吊死的女鬼。
「我的丈夫是被冤枉的,他不是那樣的人。」女子又重複了一次。
此時我看向祂漆黑的眼睛,祂過往的經歷就像老舊的黑白電影一樣,一幕幕在我的腦海中播放。
女鬼生前嫁給了一個跑貨的小商人,婚後日子雖不算大富大貴,卻也殷實舒適。
丈夫因貿易時常不在家,但某一天丈夫並未依約定回家,等了又等,始終不見丈夫的身影,卻等來了十數個憤怒的人聚集在門前。
因為他們聽說,女子的丈夫貪快,冒著大雨拉著超重的貨物過橋,結果車壓垮了橋,連人帶著整車的貨物被河水沖走,收不到貨品的買家和遭受斷橋之災的村民,憤恨不平向女子求償,為自己討回公道。
丈夫的死訊讓女子悲痛不已。但祂選擇相信丈夫,默默背下責任,耗費數年還債並偷偷調查真相。
但最終女子等來的是崩潰的真相,當年丈夫的死不單純,很可能是木造的橋體高度太低,每每河水暴漲都會侵蝕橋體下方,長年下來,木橋早就腐朽不堪。
祂的丈夫做了魯莽的判斷,冒險在滂沱大雨經過了這座橋,這是一起各方人為疏失而造成的不幸意外,卻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承擔責任。
建造木橋的商人不願被人究責,畢竟在那個人治的時代,偷工減料可是殺頭的大罪。
建商第一時間便將矛頭指向女子的丈夫,惡意將輿論導向女子的丈夫,哪怕他知道對象是無辜的,但寧可錯怪自己也是安全的。
畢竟死人無法為自己辯駁。
看到這裡,貝貝暗自猜測,那名建商大概就是Q叔的前世吧⋯
女子得知真相後,加上沉重的債務負擔,終日抑鬱,在一個安靜的朔月之夜,上吊在佛堂前,用自己的性命在佛祖面前,詛咒誣陷他丈夫的不義之徒。
『貪生怕死的畜牲,我不要你的命,當你擁有富貴,我要你拿生機來抵。』這是女子生前最後的念頭。
畢竟沒了健康,再有錢也什麼都不是。
女子的怨念(不是亡靈)化為了那隻雙頭惡靈,潛入建商的宅邸,殺死了宅邸的守護神,取而代之,盤據在建商家中作祟。
隨著時間過去,建商的家族生意越做越大,但建商本人的身體卻每況愈下,遭受大大小小的怪病纏身。
家族大費周章請來名醫治療建商,卻只能勉強吊著一口氣,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,怪病硬生生將活人折磨成枯瘦的不人不鬼。
更弔詭的是,每當建商病危的時候,總是被人奇蹟救活,但人卻始終無法康復,終日只能像是殘廢一般,虛弱得像一塊會呼吸的肉,癱瘓在大宅深處無法動彈。
求死不能,大抵就是這樣吧。
即便建商晚年一心向佛懺悔,惡靈在建商病死之後,並沒有得償所願地消失。
祂似乎仍然不甘心,又或是祂發現吸食建商飽受疾病折磨的負面情緒,能報復建商的同時,還夠幫助祂成長為不可忽視的惡靈。
祂穿越了輪迴來到這裡,潛藏起來,靜靜等待著Q叔的發跡、茁壯、並且達到鼎盛的那一刻。
諷刺的是,哪怕建商懺悔多年,甚至捐出大量財產回饋社會,最後自己也被折磨至死。
哪怕惡靈知道Q叔完全不記得前世,惡靈還是拒絕承認物是人非,祂早就沒有報復的理由了。
***
小小後話⋯
後續的下篇真的是不好寫,時間軸亂得跟教授貓的毛一樣,其中也有很多想說,但寫不進去的情緒,最後也因為字數無法控制,切成上下兩篇,請大家見諒。